幻魂月华

回归50

跟二哥斗嘴的功夫，二哥已经直接从这暗巷穿墙进了赵府前院，随意瞧了一眼，却是微微叹了口气，又闭上眼，似乎在确认着些什么。片刻之后，似是找到了方向，直接往后院方向而去。

这里……也是二哥的伤心地之一吧？

记得当年昆仑山一战之后，二哥再一次见到杨莲就是在这里。不，不仅仅是杨莲，我记得还有瑶姬，那天二哥带着他那残破之身和三界骂名再次见到了最挂念的妹妹和母亲，然而妹妹不想认他，母亲被妹妹阻住也不曾见他。想来那一天的重聚，应该算得上是二哥心中最重的一道伤吧。

“二哥……”

“有事么？”

“没……只是忽然想叫叫你。”

“三郎放心，二哥的心没那么脆弱。”二哥显然知道我在想什么，一句话就给我堵了回去。

这样善解人意的二哥，让我说什么好呢？

赵府后院角落阴凉处的台阶上，坐着一个老人和一条狗。

那老人穿着赵家家仆的服饰，眼睛半眯着，有些昏昏欲睡，手边则放着一把扫帚。而那条狗……那是一条黑色的细犬，本来该是十分矫健的身形，此刻却是瘦骨嶙峋，黑漆漆的眼睛里除了茫然，再无他物。

“大黑啊……你说，我这日子还能撑几天呢？”那老人一开口说话，就是一阵咳嗽，他摇了摇头道，“你这傻狗子啊，什么都不懂，以后我若是去了，也不知还有谁愿意养你。”

黑犬瞪大了眼看着老人，脸上露出一丝人性化的哀伤，但是那漆黑的眸子里，却已再也映不出第二个人的身影。

老人摸摸黑犬的头，又咳了一阵，用慈爱的眼神看着这条陪了他大半年的狗子，之后却再也没说什么。

二哥怔怔的看着，似乎就要落下泪来，慢慢的走过去，坐在了自己唯一的兄弟身边。

那老人从一无所觉到察觉有他人在场差不多花了一盏茶的功夫，可是当他反应过来，却是对着二哥笑了笑：“看来你很喜欢这条狗。”

二哥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是条好狗啊……只可惜脑子有些问题，不肯认主，也没人肯收养他。”老人似乎找到了说话的对象，叹息着道，“大黑啊，你看看，如果要你身边这个人当你的新主人，你认不认？”

黑犬看着二哥，清澈的眼瞳里映照出那个熟悉的身影，它低下头嗅了嗅二哥身上的味道，露出人性化的思索表情，然后开开心心的点了点头。

老人边咳边笑道：“你这狗子，看到个长得这么好看的才肯认人当主人，真是……找个主人都要看脸呐……”

黑犬思索着，却从狗嘴里挤出了一句：“是主人……才不是……旁人……”

老人张大了嘴，一时都合不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黑，你会说人话？”

黑犬看着老人，眨巴眨巴眼，脸上全是人性化的茫然。

二哥慢慢的摸了摸自家兄弟的狗头，缓缓道：“他本就不是一条普通的狗，只不过是把一切都忘了。”说着，他抚着狗头的手上微微闪起些银芒，他看了看又似不满意，将那银芒化作了幽蓝色的法力。

老人这时才算找到了声音，张了张嘴，却又没说什么，握紧了手边的扫帚，紧张的看着对面那人的动作。

有丝丝缕缕淡蓝色的法力从黑犬的体内被那幽蓝色法力吸引着，汇入了幽蓝色的法力之中，随着淡蓝色法力被完全吸走，黑犬的全身开始蒸腾出带着几分诱人沉睡香味的水汽，随着那些水汽的离体，黑犬的眼神越来越凝聚，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嘴里开始不断的呢喃着两个字：“主人。”

二哥收回了法力，又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好久不见……哮天犬。”此刻他手底下摸着的，已不再是狗头，而是一颗乱发蓬松的人头。

黑犬变成了一个精瘦精瘦的黑衣汉子，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叫着：“主人……”

果然是哮天犬……

我一边心喜，一边又为二哥和哮天犬的兄弟情而感动，偷偷的在配饰中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狗有眼泪，可我现在只是一道元神一道意志，又哪来眼泪给我抹呢。

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感觉真难受……还是想些其他的缓解一下吧……

所以二哥是依靠他自己当年的法力痕迹找到了哮天犬？这么多年法力早该散了，而且二哥后来又复生过一次，这样的一点点法力痕迹还能拿来当指路明灯……二哥的实力委实……逆天。

哭着哭着，哮天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拉了拉二哥的袖子，道：“主人，你救救他吧。”他说的，是那位老人。

我听哮天犬的话，才仔细看了那老人一眼，一见之下，只有摇头，用意念跟二哥沟通情况：“那老人其实早就死啦，他到现在还活着，只是因为我当年的一道法力而已。我之前用化身的法力摄了哮天犬一道气息，后来化身被打碎那次，那道法力就不知哪里去了，原来是跟着哮天犬跑到了这里……”

二哥闻言叹了口气：“所以我刚才为哮天犬解除无忧草药力的时候，哮天犬那道气息一回归，你的法力是收回了还是消散了？”

我怯怯问二哥：“是收回了……二哥啊，你不会生三郎的气吧？”

二哥摇头道：“我为何要生气？这老人原本已是偷来的寿命，此刻去往地府报到正是时候。只是……”他叹了口气，“我在想，若是没有三郎，而我也未曾复生，这老人迟早有一天也是会彻底死去的，到那时……”

下面的话他并没有说出来，我却知道他的意思。

到那时，哮天犬恐怕只能变成一条流浪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