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魂月华

清飘飘3

“琴弦忽断，必是有人窃听。”温柔而沉郁的一把嗓音响起，一弦之音戛然而止，发出一声破音，随即便听到那嗓音微微一叹，那一声叹息并不刻意，却悠悠然拖长了，仿佛在说：“但请窃听之人现身如何？”

清河为那一弦之音所摄，此刻方醒转过来，慌忙走出掩映身形之处，一时间只及讷讷说了一句：“我……并非有意窃听，断你琴弦，也并非我本意。”

那弹琴之人抬眸，微微一笑道：“非也，断弦是因我琴艺不精，尚未能控制手上力道。”

清河忍不住走上两步，为他辩解：“你这一弦之音难度极大，以你小小年纪，能弹出来已是天赋异禀。”

弹琴者注视着他，良久忽然一笑：“你觉得我今年几岁？”

清河毫不思索的应道：“山西太原李寻欢，年十六，文采风流，音容兼美，乃封金科探花。”

李寻欢道：“那你看我可像是十六？”

清河看着他，面容果然鲜妍俊美，肌肤还带三分莹润的水意，唯独那双桃花美眸，虽然深沉如海，却是蔚蓝寂静，不起波澜，那其中透露出来的无比温暖，更令人忍不住落泪，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母亲的怀抱。

清河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李寻欢的认知。

“你……的确不像十六。”清河沉默片刻，忽然展颜一笑道，“因为你更像六岁的孩童。”

李寻欢好脾气的笑了，清河明显在开他玩笑，但是他却生不出半点被捉弄的怒气，只觉面前之人直率而开朗，便含笑道：“说得好。还未请教……”

清河顿时正色道：“在下清河王府，刘蒜。”说着紧紧盯着李寻欢，却不知他会是什么反应。

李寻欢果然闻言微微一怔，面上露出几分不解之色，自语道：“刘？”仔细打量这打扰他弹琴的青年，见他金衣束冠，手执一管银萧，风流儒雅，贵气天成，却是如何也猜不透他的身份。

索性也不猜了，只微微一笑道：“刘兄执萧，想也是热爱音律之人，不如你我合奏一曲，也不枉相见一场。”

清河略觉失望，李寻欢也未觉出自己身份的奥秘么？他却不想，他自称清河王府刘蒜，却未点出自己就是清河王子，李寻欢自然不可能往那方向去猜，这点疏漏却不知应该怪谁。

清河便将这事抛在脑后，面上带起笑容，促狭道：“李兄琴弦已断，这琴箫合奏的雅事怕是要泡汤了。”

李寻欢亦笑道：“一弦之音又岂会只弹那一根弦？此琴共该七弦，断了一根却尚有六根。”

清河一惊，一弦之音已是难得，换一根弦的一弦之音更是要从头练起，听此人口气竟是练了七根弦的一弦之音，凭他的年纪，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他有心相试，也不推辞，只道：“便由在下起个头罢。”见李寻欢含笑点头，心中转念，银萧凑到唇边，却是一曲《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道尽知己相交之意，用在此刻恰是正好，李寻欢心领神会，按着节奏，已是在断弦边上的另一根弦上起了音，片刻间已是与萧音融为一体，然而琴萧之别却又泾渭分明，两人技艺至此已是极致，而音律之中又饱含深情，那正是由对方乐音之中的感情挑起，又不自觉间融入自己乐声之中，奏到后来，两人均是热泪盈眶，不由自主的停下，却是停在了同一音节。

两人相视一笑，见各含热泪，却又笑开了怀。

清河放下银萧，感叹道：“不想今日一时兴起，竟能交到李兄这般知己。”

李寻欢笑道：“既是知己，刘兄又何以再用李兄这般生疏的名字。”

清河大笑道：“好好好，那我以后便叫你寻欢。寻欢亦可唤我一声清河，如何？”

李寻欢眼眸微眯，心生疑虑，但见那青年笑得毫无机心，心中暗怪自己多想，亦大笑道：“此等兴事，当浮一大白！”

清河道：“我观状元楼中有好酒，不如你我同去，今夜定要尽欢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