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魂月华

回归被封章节补档

22
封神台本身，忽然漾起一阵水纹般的波动。
我收回放空的眼神，一骨碌爬起来，第一时间散出法力护住封神台中心那棵桃树苗。那是二哥复生的希望，这封神台上什么东西都可以毁去，唯独它绝对不能受到伤害。
随后才有闲向二哥看一眼，一看之下，却是一乐。二哥一脸无奈的看着我，全身泛起了幽蓝色，却是是我这用于保护的法力太强压制住了他本身幻形的法力。
封神台这种波动很少见，根据我的印象，似乎也只有二哥身祭那一次的时候出现过，这应该是虚实两座封神台重合的迹象，难道有人进入了岐山那座封神台？
封神台有虚实两座。我与二哥现在所处的，正是高于我三界本体之上、一半嵌入虚空一半连通三界内部的的虚体封神台。而那祁山之南荒野之中的那座，才是昔年封神一战中决定了三界命运的实体封神台。
虚实相化，其质本一，凡是涉及虚空的东西，都有令我也不得不郑重对待的特异之处。封神台自然也有，而这虚实相交的波纹正是其中之一。
所谓虚实相化，简单说来就是虚实两座封神台附近的人或物能够瞬间传递和转移至另一座台上，说来倒不稀奇，我只是怕这虚实相交的波动伤及二哥的本体。
波动平息之后，二哥轻轻松松拨开我用来护着他的法力屏障，随后身上幽蓝色淡去，脸上带着几分怀念的神情看着我，说道：“来的似乎是个熟人。”
二哥你怀念归怀念，为啥要看着我说这句话啊……
来的是谁，我大概已经能够感觉到了。刚才沉香那一场聚会结束之后，他就触动了我留下的法门来与我联系，想让我同意让哪吒和龙四公主他们来见二哥一面。不过我并没有回应他，主要也是因为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沉香还算沉着，倒是小玉口快，透露了封神台这三个字，所以某位封神故人才会风风火火赶到了岐山之南吧。
果然一阵明暗变化之后，一个少年身形的大男孩站在台上傻不愣登的看着头上无尽的虚空，良久感叹了一句：“以前我真是井底之蛙，世上居然真的有天外的虚空存在！”
我冷冷的戳过去一句：“但你要是不到这封神台来，怎么可能看得到外界的虚空？”
那大男孩这会才注意到我，看了我一眼，直接愣住，惊疑不定的叫了一声：“三圣母？”
捂脸，这张脸真的是噩梦！
没错，这张脸就是一个噩梦！我忽然意识到，二哥前一世的悲剧，大多也是源自于这一张脸……这一张脸的主人。
二哥过来拍拍我的头，我正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出不来，扭了扭身子，也不理他，随后便听到二哥的声音道：“这是我三弟，犯了些小别扭，先不必管他。”
我气咻咻的扫了二哥一眼，傻二哥，我哪里是小别扭啦，你还想着你那个妹妹，就连临死的执念都是你妹妹，弄得我的脸都变成了你妹妹的脸，你要什么时候能忘记了你那妹妹，你就彻底解脱了。
想到了这一层，我一时也不想见二哥了，低着头说了句：“我出去转一下。”就直接离开了封神台的范围。
不过……留哪吒和还未恢复完全的二哥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算了，二哥现在没有记忆，求生欲望浓得很，该不至于像他前世那样一心寻死吧。

23
出了封神台，一时想不到该去哪儿。

业力……真是麻烦的事情。

不如去给玉帝添点乐子吧。玉帝对于业力这回事应该也挺关心的，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见解。

心中计划已定，我找准方向，向凌霄宝殿的方向而去，心中则默默吐槽，其实只要直接在天上飞就能飞到虚体封神台附近，哪吒那个急性子非要自己跑去岐山之南通过虚实相化进来，害得我一阵紧张。

早朝刚过，散了朝的群仙三三两两各自离去，玉帝看了一眼身边空着的宝座，虽然知道妹妹瑶姬去了哪里，心里却总有些惊慌。

自从那次在封神台上看到那个跟莲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之后，他心里总会有些突如其来的恐慌情绪，仿佛自己的命脉被人捏在手里，再也不得逃脱。

这种感觉并不好，作为一个死物，他其实不该会有这种恐慌的感觉，但是现在真的出现了，这到底代表了什么？

百无聊赖的坐在玉帝的寝宫，左等右等也不见他来。

我倒要看看，这死物能去哪里。

回归本体，一眼就见玉帝站在瑶池边上，一脸凝重的神情，也不知是在想念旧人，还是另有算计。

说起来，那王母的真身被太上老君封印之后落入凡间，此刻倒是在我控制之下，看玉帝的样子，王母这件死物或许还堪一用。

回归化身，直奔瑶池，也不打算隐藏自己，直接出言道：“陛下坐拥三界，当真令人艳羡。可否冒昧询问，陛下认为三界的未来将会如何？”

玉帝转身看我好几眼，才算辨认出我不是他那外甥女，肃容道：“阁下何人？”

“还请陛下先告知我你的答案。”这话其实无礼，但我却不怕他着恼。

死物心中盘算，口中应道：“自然是三界清宁，得享永世。”

“业力未散，谈何永世？”我毫不掩饰的顶上，更不惮谈及业力之事。

死物倒也并不奇怪我知道业力一事，先前看到我出现在封神台上，他应该早有猜测，只是未必能猜到我的身份，闻言道：“对于业力，阁下还知道些什么？希望阁下不要藏头露尾，朕只愿与阁下开诚布公。”

此刻死物处于下风，倒是愿意开诚布公了。之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时候，怎又不见他与二哥开诚布公了？说到底，死物的目的，就是掌权罢，一切威胁他权柄的人，都要毁去，无论那人究竟想不想要他的权柄。

我心中充满对玉帝的怨恨，却又因为他死物的本质，那点怨恨也如无根之木，在我心中留不下半点痕迹，而心中留下的，只剩苍凉。

我那视为父兄尊敬爱戴的二哥，曾经就是毁在这种死物手里，就算后来费了多少精神花了多少功夫，也才不过恢复成了一棵树，连生物的触感都没有。

“开诚布公……”我冷笑看死物，“好，那就开诚布公，你问你想知道的，当你问无所问，你的一切就归我所有。”

死物看来并未理会我说的后半句话，他大概也想不到我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只凝思道：“还请告知阁下身份。”

“三界之内，皆属我有。三界之外，唯我独一。玉帝你听好，我即是三界本体。”

“不可能！盘古之力还在，我就是封印盘古之力的法器，三界……三界怎么可能会产生意识？”

“为何不能？古神创造了你和王母，预知了那位变革者的死亡，自然也早已决定了要让我产生灵智。当你按照他们所预知的方式献祭了那位变革者，那变革的力量暂时廓清了阴霾业力，我的意识也就自然而然的产生了。”

玉帝被我这番话惊得一时无语，我正要再接再厉，却觉封神台方向传来剧烈震动，心中陡然一惊，二哥……

出来这么久，也不知二哥那边出了什么事，是我不该，我不该轻易离开二哥的！

恨恨的盯了玉帝一眼，冷然道：“好好反思你所做的一切，下次再来的时候，我希望你已经想通你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回到封神台，入目的场景令我心惊。 二哥恢复了树形态，幽蓝色的树干上一道鲜明的伤痕，直直映入我的眼底。 二哥！我扑过去，小心的抚摸那道伤痕，那伤并未愈合，还在流着幽蓝色的树脂，看起来虽然美丽，却是种残酷的美丽。

“二哥……是我不好，我不该离开封神台的……我不该心存别扭跟自己赌气，我不该留你和哪吒单独在一起，你明明失去了记忆，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泪水默默的落下，滴落在桃树旁的台面上，心疼得无法自已，是我的过错，让二哥受了这么重的伤。

“傻三郎，哭什么……”

二哥！？

“放心，二哥没露出什么破绽，只是为了让哪吒确认我的状况和他打了一架，他对我的法力估算不足，不小心伤了我，现在已经自怨自艾回家静思己过去了。”这番意念传话顺畅无比，似乎……真的没什么大碍。

“二哥你真的没事？那你这伤……还有，你还能维持幻形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良久，二哥才闷闷的传来意念：“身上有伤，有碍观瞻。幻形等我伤好了再说吧。”

二哥居然是在纠结这个……心中暗暗好笑，回到三界本体感应到二哥的确并无大碍，于是放下心来，道：“那二哥你好好休养。”就退出了封神台，顺手先布下三五十个屏障封印，跺了跺脚，决定去找哪吒的麻烦。

谁让他不小心伤了二哥！

38

我上下打量了玉帝一番，倒是想不到他竟然怀着这样的心思。

他的跟脚就是是伏羲制作的一件死物法器，身怀强大的力量，却被限制在这位置上，行的是镇压之责，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只能依靠着一些优秀的人或神为他上演一幕幕悲欢离合，来消磨他无尽的时间——消磨仅仅是时间而非生命，他根本也没有生命可以消磨。

伏羲给予他的职责是守护三界，所以当他看到了我，一个新生的三界意志时，他终于也找到了自己的希望所在。

他想卸下守护三界的重担，这原本就是无可厚非的。只可惜这要求提得实在早了点，我根本还不是一个合格的三界。

我沉思着，到底该如何回应玉帝，着实是个难题。我既不能被他拿捏住，也不能轻易应下承诺，直接放手。

至于瑶姬，一时间我还真想不出来该怎么处置她，但是我又不想把她的事情留给二哥。因为以二哥的那样心态，瑶姬定然不会受到太大的教训。而我最怕的就是瑶姬凭借二哥母亲的身份对我和二哥指手画脚。

端看瑶姬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样子，想必她也很少碰到这样的情况。也难怪，她是天界长公主，除了当年那件思凡下界的丑事之外，天庭任何人都会看在她哥哥玉帝的面子上捧着她，宠着她，所以她从来也没有受到过任何挫折。也许当年二哥劈山救母之事，就是瑶姬一生中最大的挫折了——因为她终究没有被当场救出来，随后就被浑浑噩噩的镇压了千多年，直到最近才又重返世间。而事实上，若非二哥所做的那些努力，瑶姬恐怕到现在还在被浑浑噩噩的镇压着吧……

所以我的心中也就更加愤恨了。

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我一直在苦苦追问二哥，值得还是不值得。却总是明了二哥的答案只会是：值得。

因为那是他的母亲啊。

母亲，那是一个多么温暖的词语。

二哥你可知道，我的内心中，最想认的父亲母亲，就是你啊……

我把玩着手中的笔，心中思绪又飞到了天外，直到玉帝轻咳一声，这才惊醒过来，看着玉帝漠然的表情，一时却有些语塞。

到底该怎么说好呢……

我再一次为我的不学无术感到懊恼。

恰在此刻，书房之外天气突变，惊雷隐隐，灵气紊乱，天色变暗，恍如世界末日之感。

怎么天庭之上竟然也会有天气变化？

看玉帝和瑶姬都是一脸莫名的样子，我心中突生一念，莫不是……二哥？ 我立刻摔下手中的笔，意识回归三界本体，化身同时收回，专注力直指封神台的方向。

竟然……真的是二哥出了问题！

这种感觉……好像是二哥已将天眼碎片的力量尽皆收回，又因为碎片日渐完善的缘故，桃树化身已无法完全收束他的全部力量，开始了强行重铸肉身的过程。

可是还远远不够啊……二哥还需要更多的休养，而以他的实力，应该还可以继续压抑自己的力量的，那时候再行重铸肉身就更有把握了啊！

二哥为何会如此不智？

化身强行降临封神台外，更觉此次二哥重铸肉身的声势之大。

封神台上阴风阵阵，桃雾弥漫，轻易难以踏入一步，而这上方聚集的居然是九天劫雷……

也对，二哥现在本体的实质，根本已经不是我三界生灵了，这九天劫雷是把他当成了界外的入侵者来对待了吧。

不过还好，这九天劫雷暂时还在我的控制之下并不会轻易发动，我可不想借九天劫雷之势跟二哥硬拼法力。

这时身边传来一个有些气短的声音：“小……舅舅？”正是沉香。

我转眼一看，沉香身边那个面容与我同出一辙的人，不正是三圣母杨莲吗？

杨莲？

我霍然冲至封神台外围，大声叫道：“二哥！”

沉香走到我身边，颓然道：“没用的，我们已经喊了好久……”

我盯着他失去了灵动的黯淡双眸，一字字问道：“是你带你娘来的？”

沉香默默点头。

二哥……他恐怕是因为与三圣母相见，情绪失控，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力量了。

“我在封神台外布下的屏障，是谁给消了？”我冷冷的问道。

“是我和娘在封神台外呼唤舅舅，舅舅亲自解开的。”

防外不防内……我也有错。

这一次二哥肉身的重铸，看来是势必要进行了。

59

又为哮天犬制作了化身之后，我和二哥就借魂幡的力量回了封神台，再通过虚实转化转移到了岐山封神台。

哮天犬自得了那化身之后，大感兴趣，一个劲的追问化身的用法，而他自己那原身都差不多给忘了，我只好给他先收起来，藏在了封神台的内部。

说起来，二哥之前的桃树苗形态，至今还留着一颗小小的种子虚影在封神台内部，这会儿刚好给哮天犬的原身做个伴。

事情都做完了，我才想及之后行止，又是两眼一抹黑的节奏，只好眼巴巴的抬眼看着二哥。哮天犬见我这模样，也有样学样的盯着主人，可怜巴巴的看着。

二哥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你们俩啊……”

我上去拉二哥的手摇着，就跟之前摇二哥桃树形态的枝干一般，一边跟二哥撒娇：“二哥呀，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二哥似笑非笑的看我：“三郎连这点事都心里没数，便是又要二哥为你做主了？”

哮天犬在一边帮腔：“主人，其实属……我也想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我偷偷的朝哮天犬使了个眼色：回去给你香喷喷的大骨头。

哮天犬一个劲的点头，抬头见二哥神色，讪讪一笑，回来跟我使眼色：我还是要主人给的大骨头吧。

二哥沉吟片刻，“啪”的一下打开折扇，先给了我和哮天犬一人一下，然后正色问我：“三郎，你可知道所谓的微薄之力是指什么？”

我应道：“正因不知才觉得棘手。”

“微薄之力，我虽不知其本质是什么，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认，这种力量是除了你我以外，三界之内每一个人都拥有的力量。”

我眨了眨眼：“二哥你复生之后已不算单纯的三界生灵，而我是三界本体，自然也不会有。”忽然想到一事，问道，“那哮天犬又如何？”

二哥摇了摇头道：“我先前已查看过，只是仍然不得要领，恐怕还需要一个我非常熟悉的人来加以试验一番。”

“那二哥的打算是……”我隐隐约约猜到二哥想怎么做，却又有些不敢相信，因为那是之前的他绝对不会做的一件事情。

二哥合上扇子，淡淡道：“无论如何，我们先去找沉香吧。”

哮天犬这时又不明白起来：“沉香知道这个所谓的微薄之力是什么吗？还有……我体内也有这个什么微薄之力？”

二哥摸摸他的脑袋，却没回答，转头看我：“走吧。”

失去了三界本体全知全能的视角，令我在找人方面颇为不适应，就如现在，我和二哥去了天庭司法天神殿，却发现沉香根本就不在那里。

这时哮天犬举了手，一脸不明所以的问道：“主人，小主人，为什么不让属……我来呢？”

二哥笑道：“你如今并非原身，化身于你而言并不熟悉，天地无极万里追踪之术也并未修成，我在做这化身的时候虽然仍是偏向狗的习性，但是这法术却要重新修习。”

哮天犬傻乎乎的“哦”了一声，蹲下去，开始念叨起了“天地无极万里追踪”的口诀，竟然当场就开始重新修习起来。

我和二哥正在讨论该去哪里找沉香，哮天犬忽然一个大跳跳起来，喜笑颜开：“主人，我找到沉香的位置了！”

二哥挑眉：“哦？”眼神却带笑意，显然此事已在他预料之内。

哮天犬叫道：“沉香这会儿在华山呢！”

我瞪他：“这么快就修炼完成了？”

哮天犬喜滋滋的回答：“天地无极万里追踪本来就是利用狗鼻子来进行追踪的法术，也幸好主人做的这个什么化身跟我的原身也没什么大差别，所以很快就重修完成了。”说着凑到二哥身边，谄笑道，“还有……谢谢主人！”

有了哮天犬的带路，我和二哥轻车熟路的降落在了华山圣母宫旁的桃树林里，哮天犬指着桃林深处说道：“沉香就在那里面。”顿了顿，又有些迟疑道，“主人，那里面有一件东西带着主人以前的味道，现在就跟沉香在一起。”

我大概猜到了那是什么东西，偷偷扯了哮天犬一把，若无其事道：“二哥我们走吧。”

二哥微微一笑，笑得耐人寻味。